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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

来源:中国文化观察网 作者:宾静凤  发布时间:2017-10-20 10:51

  2015年7月8日,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当时的南宁晴空万里,而我的心情乌云密布。

  一早起床,洗漱完毕,打开QQ,看到弟弟留言说,“准备好,回家!”我心颤不已,想到家中肯定发生什么事了,立马打电话给父亲,父亲沉默了好一会才哽咽说,爷爷回老家了。我腿软瘫坐在地,我不信,我也没理解“回老家”是什么意思。我只当是爷爷回老屋住罢了,因为前两天我还打电话回家,奶奶说爷爷能喝一点粥,没什么事,勿担心。但是生活往往会有很多意外,让你措手不及!

  第二天考完材料试验,我和弟弟往车站赶,买票搭车一气呵成。汽车在路上缓慢行驶,天空下起了细雨,泪水模糊了我们的双眼。我已明白而且清楚的知道爷爷走了,真的走了!回到家我再也见不到那瘦弱身躯,有着强大内心的疼我爱我的爷爷了。我不是爷爷的长孙女,可我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因为特殊原因,是爷爷奶奶一手把我带大的。爷爷奶奶疼我爱我,我也和他们最亲近。幼时的我,三更半夜发高烧,是爷爷一声不吭拿起背带,放在他温暖的背上,拿着手电筒,越过一座座山,沿着羊肠小道,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另一个村,把睡觉中的村医喊醒,给我治病。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但是爷爷每到圩日,他都会买点水果或者是买包子给我。有时我也会很霸道,很任性,爷爷也会对我凶,咬牙切齿的教训我。但我不怕,我还会顶撞他,气他,只要我一生气不回家,他就拿我没办法。所以,有时候我常常仗着他的宠爱闹脾气,让他很闹心。直到我渐渐的长大,才懂得他的不易!

  爷爷历尽艰苦,尝尽酸苦辣甜。在我的印象中,爷爷总是那么瘦,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并不为过。他一生勤劳务实,肯干,脚踏实地,常做好事,是我学习的榜样。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大生产队的那个年代,爷爷养育了六个子女。六个子女对于一个农民来说,特别是靠赚工分生活的农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生活所逼,每天三四点钟,自个儿带个糍粑,解决吃饭问题,爷爷就骑着28寸的单车到离家几十公里外的深山老林砍竹子卖。那个年代,这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主要是路难走,或者说无路可走。大部分的时间,爷爷走在羊肠小道,极其危险,稍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山崖。爷爷翻过一座山,爬上一座山,把来之不易的竹子捆绑好,用单车驮回家。圩日到了,就驮到离家十几公里外的县城卖,赚的钱不多,开始是一两块,后来物价高了,就有七八块,十几块,反正就是勉强够一家人的盐油酱醋开销。爷爷的三个儿子长大了,也去砍竹子卖,受制于那个年代的各种原因,砍竹子卖是当地穷人家谋生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爷爷虽穷,他送子女读书的思想是非常强烈的,即使是砸锅卖铁,上房揭瓦他也坚持送子女读书。家穷,生活不易,送六个子女读书更是雪上加霜。子女读书也很争气,人穷志不短。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姑二姑当时读书都是很优秀的,只是,因为受家庭成分的影响,考到中专也没能如愿就读。三兄弟读书更是不赖,数理化学得好,写得一手漂亮字,写得了好文章。后来,爷爷奶奶实在是无法承担得起六个子女的读书费用,最终两兄弟都退学了,女儿也嫁人了。就因为穷,爷爷只供得起一个人读书,也就是最小的儿子了。叔叔也不负众望,成为了家人的骄傲。

  当然了,爷爷的这些艰苦我是无法想象的,我也没有参与,体会不到其中的酸楚,是父辈们的提起,才使我深有感触。

  从我记事起,爷爷一年四季常在田间地头走。春种豆,秋收薯,手头总是繁忙,以至于年迈了,爷爷还是闲不住,割草喂鱼,种菜等。他日未出而耕,日落而作,暮归而回,晚上还常常加班做编织。爷爷耕地干农活时的一股认真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天稍亮,爷爷起床洗漱完挑着粪到田地,然后一行一行的把地翻好。待我拿早餐给爷爷时,完完整整,大小均匀的两行4米5米长的坡地已垄好。隔着的槽道也异常的漂亮,爷爷的精工细活我是非常佩服的,他拿着铲,裤脚挽起两三寸高,一铲下去泥就被翻过来,整平,再一铲,连续不断的铲、翻、整。我静静的看着爷爷一丝不苟,认真而不失活力的铲翻动着,在我看来铲、翻、整对他来说是多么的轻而易举,好似小孩在玩玩具,极易掌控。我好奇的拿起铲子,试着铲,翻,整时,铲是重的,翻泥是翻不平的,整不好的。一块荒地从除草,耕地,剔小石,施肥,种薯苗,埋土一道道工序,爷爷漂漂亮亮的完成了,最后以完美收工。耕种时爷爷大汗淋漓,过后腰酸背痛,但他喝一大碗白糖水,他就会很舒服的喟叹!

  在我一二年级时,芒编在老家农村是很流行的,也能赚一点钱。当时主要是织一些城里人家用的工艺品,家家户户都在做,爷爷奶奶也跟着做。搞编织需要好眼力,爷爷带着老花镜,一针一针的穿过芒编,那专注的眼神,有力的双手编织出了精致的成品,别人看到都会夸上一两句。潜意识地,我也养成了一种要做就认认真真做,做到最好,不做就干脆不干的习惯。爷爷奶奶会熬夜做芒编,冬天到了,特别难熬。爷爷奶奶的膝盖受不了就会披上一层厚厚的衣服,防止受冻,有时我睡到半夜醒来,灯是亮的,背影是静默的,手是转动着的。两双手渐渐的把芒编成品越堆越高,比我高,高到屋顶横梁时,又重新叠起一堆。于是,爷爷奶奶织芒编,成了我记忆中有不可抹去的一幕。

  我读小学的那些年,村里人大多还不富裕,做饭都是烧柴。我家也不可避免,家里的柴火常常是紧缺的,冬天更是缺乏,天冷要烧的柴多。有一天,我和村里的小伙伴玩,回到家听到爷爷在呻吟,很痛苦,一声接着一声。我心里很害怕,喊了一声爷爷,爷爷躺在床上,说自己快不行了,叫我记住他的存折密码。我“哇”的一声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别人看到,问我怎么了,我也不吱声,只是一个劲的哭。事后我才知道爷爷骑单车到离家十几公里外的山上砍柴,家里附近山上耐烧的柴被砍完了,不得已到离家远的地方砍柴以备过冬,在砍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伤了腰。回到家时,腰异常的疼痛,但是,哪怕这样,也舍不得花一点钱及时就医。

  后来,爷爷的腰伤慢慢好了,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好了些,28寸的单车换成了一辆老人摩托车。很不幸的是,爷爷开摩托车到镇上被撞到,腿被撞伤了。这时的我已上初中,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我很心痛,我也想不通一个那么善良,勤劳的人,为什么总是受到伤害。我心里诅咒那个撞我爷爷的人。

  爷爷安享晚年,享受天伦之乐时也已经七十好几了,子女如爷爷勤劳,积累了一点家业,生活过得也还好,至少是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爷爷最引以为豪的还是小儿子,每当谈起叔叔的业绩时,爷爷总是神采奕奕,微笑着说话,我看到他眼里的光芒,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当然,叔叔也没让爷爷失望过,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还经常想办法带领乡亲们建设家乡。近些年来,叔叔一有空就会带着爷爷奶奶外出旅游,游著名景点,登万里长城。我知道叔叔的能力,也知道以前的苦,知道叔叔想好好孝敬爷爷奶奶。当叔叔每次外出打电话回家时,爷爷嘴角微微翘起的一抹微笑,犹如一缕春光洒向大地。当高大的叔叔扶着病弱的爷爷而站,而坐,而躺时,我知道那是儿子的孝与行。叔叔守孝时的泪流满面,我也知道有一种不舍和心酸。只是爷爷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爷爷最疼我,他希望我能成才,他也相信我能成才。然而我却屡屡让他失望,直到他逝世前我也没能好好的尽孝,这是我一生的遗憾。我一直想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要带爷爷去旅行,去品尝各地的美食。陪伴在他身旁,聊我小时候的事,拉家常,散步,做想做的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我深深的体会到了,想尽孝,一定要趁早,以免留下遗憾!

  回到家,拜见了爷爷。奶奶、我、弟弟三个人抱头痛哭,奶奶哭着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他走了,回他老家了。是的,我再也见不到夏天夜晚,一张凳子,一把蒲扇,坐在树下乘凉的爷爷了;一把锄头,一把铲子,专注耕作的爷爷了;和蔼可亲,板着面孔教训我,催促我好好学习的爷爷了……

  睹物会思人,回忆会伤感落泪。我的爷爷,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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