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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住建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决定在全国范围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明确提出到2020年培育1000个左右具有休闲旅游、商贸物流、现代制造、教育科技、传统文化、美丽宜居等特色小镇。这显然是国家对于如何发展城镇化、保留人们记忆里的乡愁给出的答案。
（图：浙江绍兴黄酒小镇举行开耕节。图片来源：绍兴E网论坛）
特色小镇要有文化差异化
特色小镇与文化是须臾相关、融合共存的，文化传承是特色小镇的灵魂。国家将特色小镇定位于国家战略扶持推进的高度，最重要的是认识到文化对于经济社会发展所发挥的核心灵魂和精神提振作用。而文化领域自身，又通过产业化发展使文化功能通过产品价值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领域，起到升华、净化、审美、娱乐等作用。从住建部公布的第一批特色小镇名单看，历史文化型在127个特色小镇中占据18％，仅次于旅游发展型特色小镇。这些特色小镇大多都经历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自然打磨，拥有诸多的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的文化遗产，直接体现着中华民族的血缘文化、祖宗崇拜、伦理观念、建筑风格、地域特色等。有着深厚悠久的文化积淀、丰富翔实的历史信息、意境深远的文化景观，从而勾起了许多人对“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诗意栖居的向往。
斯宾格勒曾说：“我看到的是一群伟大文化组成的戏剧，其中每一种文化都以原始的力量从它的土生土壤中勃兴起来，每一种文化各有自己的观念，自己的情欲，自己的生活、愿望和感情，自己的死亡。”这种论述饱含着一种激情，每一个小镇都有自己的传统文化和精神，每一个小镇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正是这种原因，才需要我们在特色小镇创建的过程中高度认识传统文化的意义。特色小镇如果没有文化定位和引领，很难想象特色从何而来。特色小镇的特色区别，说到底是一种文化差异化表现。无论主题定位、资源评价、产业布局，还是产品特色或是运营手段，以至于建筑形态，都是一种创意提炼，是一种自然升华。讲文化的多元性，讲文化符号与文化记忆，就是一种文化差异化的魅力所在。
发挥传统文化遗产的价值
纵观世界任何一个最美的小镇，它们的最美，美在自然之最，更美在文化之最。其核心均在于文化，没有文化便没有灵魂。即使在伦敦、巴黎等大城市产生的同时，许多百年小镇、千年小镇的文化之根不但并未断裂，反而保持了独特的魅力与活力。住在小镇内的居民，不需要为了外来者而刻意装扮迎合，仍然维持着本地生活的自然状态。法国的科尔马被公认为世界最美的小镇，地处法国东北角，与德国只有咫尺之遥，莱茵河水环绕小城，隐秘的地理位置以及绝美的景致使得科尔马被称之为画一般的小镇。但是，除了精致的美，更因为其地处法、德交界，融合了拉丁民族和日耳曼民族的文化之美。法国小说家都德的《最后一课》，讲的正是这里的故事。这里的圣马修教堂充满14-15世纪的彩绘玻璃，其中有15世纪艺术家MartinSchon-gauer名作。堂内的“玫瑰花篱的圣母”画，被喻为中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圣母像之一。西班的牙隆达也被公认为世界最美的小镇。险峻与美丽，巧妙地融合在隆达的身上。它诞生于3000年前的古罗马帝国时代,其老城伫立在万丈悬崖之上。它是电影《卡门》的拍摄地、斗牛的发源地，著名作家海明威就曾多次将它的故事写入自己的名著。
中国小镇从来就不缺少“特色”，缺少的是从精神高度理解小镇文化，真正珍惜和尊重本地居民的历史记忆和美好向往，真正用心整理、提炼本地特色并把“特色”加以保护、挖掘、传承、创新的眼光、心态、能力和习惯。欧美许多国家的小镇几乎都有一座重要的精神地标——教堂。它往往是体现这个小镇信仰和精神高度的地方，也常有传承上百年的历史和特别的故事。教堂的尖楼、钟声、定期的活动、留下的传说、精心的设计与专职的维护，都是对这些地区民众日常教化的重要手段，也是重要文化遗产和精神凝聚点。不少教堂都成为重要景点，而教堂附近的广场、市政厅，也常常是社区最重要的议事场所、交流场所、庆典和仪式场所，例如比利时的根特。从历史功能上说，不少小镇还拥有精美坚固、历史悠久且充满故事的城堡作为政治和军事生活象征，数百年屹立不倒，成为重要文化遗产，例如法国卢瓦尔河谷的各种城堡小镇等。因此，在建筑传承、故事传承、空间体验和内容设计上，如何把传统文化遗产转化成真正体现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融合创新的地标和空间，显然是中国式特色小镇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如果只看到西方城堡和教堂的庄严精美而看不到本土文化空间的高度，则永远无法让本地文化特色真正“立起来”。
特色小镇的发展，不在于磅礴浩大的体量建设，而在于小镇自身传统文化的符号和意义。欧美特色小镇，有很多是因拥有独具特色的节庆、展会、赛事等活动而闻名于世界的，例如英国海伊（二手书交易）、法国戛纳（电影）、昂西（漫画）、瑞士巴塞尔（艺术、博物馆）、英国爱丁堡（艺术节）、保加利亚卡赞勒克（玫瑰）、英国温布尔登（网球）、西班牙布尼奥尔（番茄）等。很多城镇的节庆来自传统的季节、丰收、宗教、狂欢等活动，还有一些节庆或专业活动则源于电影、文学、书籍、艺术、体育、娱乐等主题。通过吸引、凝聚专业兴趣圈子的人，让人才在这里以兴趣相聚，每年相约，每年惦记，从而培育出这个小镇的国际声望。因此，特色小镇的发展不仅仅要关注经济的增长和产业的转型升级，更要挖掘传统文化资源，更加注重人的感受与体验。例如，浙江绍兴的黄酒小镇，作为世界三大最古老的酿造酒地区之一，至今依然延续着千百年来的传统工艺。当前，黄酒小镇致力打造融黄酒文化与生活气息为一体的特色小镇，街头巷尾、民家院落随处可见酒缸、酒坛、榨酒石等酿酒器具，古镇内依然保留了孝贞酒坊、云集酒坊、谦豫萃酒厂旧址等一大批黄酒历史遗迹，积淀了深厚的酒文化。
（图：法国戛纳小镇因举办电影节而闻名世界。来源：昵图网）
创造新的特色文化
特色文化小镇的打造应该是一个文火慢炖的过程。特色小镇的历史文化传承应该在生产、生态、生活深度融合和产、城、人、文一体建设的过程中加以统筹实施，避免“百镇一面”、“同质竞争”。可以说，特色小镇，根在文化。“文化+”特色小镇的首要任务是合理推动历史文化资源的保护、修缮、展示工作，将区域特色文化元素、符号与现代生产生活需求相结合，塑造小镇特色建筑风貌。放眼当前的古镇古村，知名内外的重要原因便在于其独特的文化品牌，如平遥古城以古代票号金融文化为特色，乌镇在经历江南水乡文化后又衍变出互联网文化，西递则以广泛分布的徽派建筑艺术而入选世界遗产，浙江龙泉青瓷小镇则集中保存了龙泉青瓷的历史手工技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气质。要继承本土的文化传统，也要创造新的特色文化，特别不能忽视文化因素的重要作用。在这其中，“人”就是传承和继承的主体，才能使传统文化成为活态的存在。许多欧美小镇的特色来源于历史名人，无论是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还是教育家、收藏家、艺术家，他们在欧美小镇里的故居文化往往都是保存得较好的，历史上许多名人的庄园、农场、博物馆、文化传承空间也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形成很好的技能传授、文教体验空间，例如丹麦的安徒生故居、挪威的格里格故居等。法国巴比松小镇全球闻名，核心在于那些蜚声海内外的著名画家。自1850年代以来，卢梭、科洛、米勒等大批画家先后迁入巴比松，逐渐形成了以“巴比松七君子”为代表的艺术家群体——巴比松画派，原本平凡的小镇因此名闻天下，也吸引了后续多位画家来此居住，形成了小镇的画家文化传统。在欧美，“大学城”文化十分突出，无论是英国的牛津、剑桥、美国的哈佛、斯坦福、意大利的博洛尼亚等，都有独具魅力和象征文化传承高地的校园小镇。在这些小镇上，洋溢着浓浓的书香味，穿梭着奇思妙想、富有活力的学子。传承历史的社区居民与创新思维的外来学生相得益彰，形成了真正互相信任、互相融合的大学城文化。
每个特色小镇都是地域特色的文化名片。当下，培育特色小镇，要因地制宜地从历史出发，提炼出独特风貌的文化元素，赋予小镇历史与现代相融合的人文内涵，使其成为人们口中的“诗和远方”。通过培育建设特色小镇，赋予城镇化新的人文内涵，重建城市与人类情感的桥梁，将有助于打破目前现代城市人情冷漠、街区功能单一、生活单调的尴尬局面，避免现代城市沦为只见车水马龙，只闻马达声响的空虚之城。未来，特色小镇的蓬勃发展，不仅会照亮我国城镇化的康庄大道，也将照亮人们内心深处那条乡愁小路。
（文/黄伟超）
